方便追討納粹劫掠文物 被認為是表明“政治良心”

德國擬取消被盜藝術品追訴年限(國際視點)

本報駐德國記者 管克江

德國聯邦參議院2月14日開始審議巴伐利亞州提交的法律草案，擬取消被盜竊藝術品的追訴年限，為追討二戰時納粹劫掠的文物鋪路。

巴伐利亞州司法部發言人漢內斯‧黑德克13日對本報記者表示，巴伐利亞司法部將全面評估被納粹劫掠文物的相關法律，向納粹政策的受害者及其後人提供幫助，希望此舉在全國得到響應。幫助追討被劫掠文物的律師馬爾庫斯‧施特策爾表示，政府準備修改法律的舉動表明了德國的“政治良心”，因為德國對歷史問題負有特殊責任。

價值超10億歐元名畫疑為納粹劫掠，警方正將其中一些上網，以便受害者辨認和追討

正在舉行的柏林電影節讓公眾高度關注納粹劫掠文物。電影節期間上映的影片《古跡衛士》講述的就是二戰期間，一批藝術家如何甄選和保護歐洲文物古跡、避免納粹將其破壞的故事。在影片中，這些文物多數物歸原主。但幫助追討文物的紐約執業律師梅爾‧烏爾巴赫在發給本報記者的電子郵件中表示，真實的歷史是，由于找不到文物的真正主人或無法確認文物特徵，大多數文物最終又回到了搶劫者的手裏。

在德國，人們對有關案件關注度一直很高，其中最為典型的是“古利特案”。2010年9月，巴伐利亞警方在從瑞士蘇黎世開往德國慕尼黑的火車上進行例行檢查，發現一位叫科爾內留斯‧古利特的老人隨身攜帶了9000歐元現金。雖然這一金額少于1萬歐元的應申報額，但鑒于很多德國人都在瑞士建立秘密賬戶逃稅，警方決定對古利特在巴伐利亞南部的公寓進行搜查。搜查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在陰暗的公寓角落，一堆罐頭和垃圾之間，居然隱藏著1400多幅名畫。其中不乏畢加索、雷諾阿、亨利‧馬蒂斯、馬克‧夏卡爾等人的名作，總價值超過10億歐元。

原來，科爾內留斯‧古利特是納粹時期名畫收藏家希爾德布蘭德‧古利特的獨子。二戰期間，希爾德布蘭德‧古利特和其他一些收藏家被納粹雇傭，專門負責處理印象派、立體派、現代派等所謂“墮落”的藝術品。這些藝術品要麼由猶太藝術家創作，要麼審美取向同納粹標準不合。納粹分子還于1938年立法沒收“墮落作品”。專家稱，警方發現的畫作中約有近300幅畫曾在納粹的“墮落藝術展”上亮過相。二戰結束時，希爾德布蘭德‧古利特聲稱所有文物都在盟軍轟炸中焚毀。現在看來，大批名畫被偷偷隱藏了起來。目前巴伐利亞警方陸續將這些畫作上網，以便納粹受害者辨認和追討。

但這些畫能否成功回到“原主人”手中還不確定。2月11日，古利特的發言人表示，古利特在奧地利薩爾茨堡的公寓裏還藏有60多幅名畫。但他稱，古利特聘請了一批專家來評估這些畫作，初步調查顯示，它們“同納粹劫掠無關”。古利特也曾聲明，他不會主動交出所收藏的畫作。

絕不容許受害者發現被劫掠的財產時，被人拒絕說，“對不起，追討時效已過”

按照當前的德國法律，被盜竊物品的追訴期只有30年。雖然距離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已近70年，很多被納粹分子搶奪的文物近年來才浮出水面，還有些至今不見蹤影。

黑德克說，巴伐利亞州司法部絕不容許這樣的情況出現：一位受害者在60多年後才發現被納粹劫掠的家族財產，卻被人聳聳肩拒絕說，“對不起，追討時效已過”。為此，他們起草的法律草案將撤銷被納粹劫掠文物的追訴期，但附加了兩個條件：一是德國聯邦憲法法院可以在某些條件下提出反訴，二是受害者追討文物時，必須有足夠證據證明，文物現持有人在獲得文物時，擁有主觀惡意或明確知道文物的來源非法。

黑德克說，德國是1998年《華盛頓宣言》的44個簽署國之一。這份沒有法律約束力的宣言呼吁，博物館、政府機構等公共設施應把納粹分子及其合作者通過盜竊、強迫收購、沒收等手段劫掠的藝術品和不動產歸還給受害者或其遺屬。宣言沒有提及私人收藏家手中的納粹劫掠文物問題。目前德國政界在這一問題上還需進一步統一意見。

巴伐利亞州提交的法律草案發出了積極信號，是解決納粹劫掠文物問題的第一步

律師馬爾庫斯‧施特策爾對本報記者表示，巴伐利亞州提交的這個法律草案發出了積極信號，是解決納粹劫掠文物問題的第一步。他強調，德國對歷史負有特殊責任，德國政治家也明確表示了承擔責任、妥善解決歷史遺留問題的願望，但還需要做出更多努力。期待德國能像奧地利等國家一樣，立法要求各大博物館審查藏品來源，並將非法所得藏品交還合法主人。

施特策爾幫助納粹受害者追討被劫掠文物已有15年，其中既有成功案例，也有不少波折。他認為追討納粹劫掠文物面臨三個障礙。首先，盡管德國在歷史問題上持嚴肅態度，隨著戰後近70年國內外形勢變化以及年輕一代成長，很多德國人錯誤地認為“歷史已經過去，不需再提”，這構成了社會心理上的一道坎。其次，巴伐利亞提交的法律草案要求，受害者必須有充足證據表明文物現持有人“有主觀惡意”，這個高門檻將使追討過程遭遇很多技術壁壘。最後，被劫掠藝術品早已散落世界各地，但相關法律在很多國家缺位，比如美國的很多博物館就藏有大量納粹劫掠物品。大拍賣行也需要制定針對納粹劫掠文物的內部處置程序。

世界猶太人大會要求德國建立一個全國性的數據中心，對各個機構手中持有的納粹劫掠文物進行分析和歸檔。德國文化部長莫妮卡‧格呂特斯表示，實現這些目標存在難度，聯邦政府部門正在設法解決相關法律障礙。

(本報柏林2月14日電)